今年春节回家路上，刚下高速就被路旁的红灯笼晃了眼。摇下车窗深吸一口气，冷冽空气里竟混着泥土清香，让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贴春联时总被煤灰沾黑袖口的场景。

一、煤灰里的年味儿

九岁那年的腊月二十八，我蹲在院子里拿着浆糊，看姥爷踩着吱呀作响的小板凳贴春联，旁边的烧煤炉轰隆隆作响，铁皮烟囱抖落的煤渣和白白的雪花飘落在浆糊未干的红纸上。一阵风掠过，大红洒金的春联翻卷，姥爷忙去按，黑黝黝的指印便烙在红纸上

那时候的长治像座巨大的锅炉房，街道的澡堂永远排着黑黢黢的长队。大年初一去拜年，羽绒服在亲戚家沙发上蹭出几道煤印子，表叔边倒醋泡花生边叹气：“咱这儿除了煤，还剩啥？”

二、裂缝里的春天

今年除夕夜，二舅在家族群里分享漳泽湖讲解员的视频，镜头扫过，浩渺的湖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，如同一面巨大的蓝色镜子，冰面下还能看到游鱼摆尾。

前几年建成的国家湿地公园成为了当下热门的网红打卡点。踏入这片湿地，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。沿着蜿蜒的河道纵横，两侧种植着多种植物，有成片的芦苇荡、菖蒲、草荡和上千亩湿地防护林，再往深走，偶尔还能听到叽叽呀呀的野鸭、黑鹳的叫声。

漳泽湖

三、山水间的年夜饭

大年初三去姥姥家吃团圆饭，好不容易放假团聚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穿梭在房间的各个角落，返乡的表姐拿着手机教满头银发、近90岁的姥姥用抖音看外面的世界，厨房里飘来大米的甜香，姨姨叔叔做了一桌好菜，表哥带来的未婚妻是杭州姑娘。小姑娘啃着腊驴肉突然说：“你们长治好像火锅啊，煤炭是底料，山水是配菜。”满桌人愣了两秒，二舅端起汾酒大笑：“这话该刻在太行山上！”

山西太行山

四、灯笼照见新黎明

离乡前夜，我站在新修的彩虹桥上眺望。漳泽湖的冰面映着城市灯火，像撒了一把星星在墨玉盘里。表弟的电动汽车悄无声息滑到跟前，车载音响放着新编的上党梆子：“黑金化春水，青山作画屏......”

回程时特意绕道老城区，残雪覆盖的铁路专用线旁，后视镜里，晨雾中的长治正揭开面纱，这座把煤灰揉进年画里的城市，终于活成了自己最美的模样。